一群中国人经过澳洲海滩 人走了留下一堆垃圾

大灰狠

【主持人】阿竹


【嘉宾】陈丹燕 作家、上海市第十四届人大代表
陆悦农 《旅行者》杂志主编
王悦微 小学教师
Cindy 外企主管

主持人的话▲▲

春节长假，你出境游了吗？


据中国旅游研究院统计数据显示，2015年春节期间，出境旅游的游客人数超过国内跨省游，占出游人数的比例超过60%。伴随中国游客的脚步越走越远的，是国人的集体形象，世界各地的人们给中国游客的评价是点赞还是差评？

（图片来源：网络）



A 国内国外旅游文明标准应一致

主持人：王悦微刚刚从国外旅行归来，能否和我们分享一下你的感受？

王悦微：我第一次出国旅游是在2007年，至今，已经去过十几个国家旅游。最近这次是去的日本。很早就看到一些文章说，日本的厕所非常干净，这次去日本我也格外留意了一下。和我同一个旅行团的一位女士说，她对日本厕所的好感，在东京被打破了。那是在我们吃自助餐的餐馆，这里主要接待中国游客。这个餐馆的厕所可能是我们这次日本之行中遇到的最糟糕的厕所了。

事实上，我到过的其他国家，有时有一群中国游客，往往会显得脏乱。有一年我到澳洲旅游，澳洲的海滩非常干净，可是，一群中国游客来过以后，在海滩上看到了被随意丢弃的纸巾。

主持人：作为教师，你会和学生谈起中国游客在国外的表现吗？

王悦微：有一回媒体报道了中国游客在埃及的神庙刻下“到此一游”的新闻，我在课堂上问学生们对此事怎么看。有一位女生的发言让我很感慨。她说，这种不文明的行为在国内其实很多，但是，中国游客在国外做了这样的行为，之所以引起大家愤怒，更多是因为行为本身不文明，还是因为觉得这个游客在国外丢了中国人的脸，让中国人失了面子？其实，出门旅游，举止文明的标准，应该是国内国外都一样。

B “差评”行为源于不为他人着想

主持人：Cindy是位外企高管，经常需要到国外出差，她所供职的公司旗下的品牌在国外也有专柜。你的外国同事有没有和你聊起过他们对中国游客的看法？

Cindy：外国同事一般都比较含蓄，不会太直接当着我的面对中国游客做一些不好的评价。但是，时间久了，我也会了解到一些。我觉得，很多让人给“差评”的行为，其背后是中国人没有养成为他人着想的习惯。比如，在日本的高端百货商店中，试衣间里会为女性客人准备一次性头套。因为女性客人很多都化了妆，试衣服时，脸上的粉底、口红容易蹭到衣服上，戴上一次性头套就可以避免这种情况。可是，中国游客购物时，很少会使用一次性头套，她们试过的衣服上常常会留下粉底、口红等污渍。此外，中国人还喜欢几个人并排走路，他们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样做会影响其他人通行。我曾在文莱看到，几个中国人并排走路，造成了身后的“交通堵塞”。

C “不排队就不卖给你”对违规游客很管用

主持人：由于工作的关系，陆悦农经常会在各地旅行。你如何评价中国游客在海外的表现？

陆悦农：中国的人口基数大，区域间的发展不平衡，中国游客的素养也参差不齐。总体来说，80后的表现要比60后、70后好，相信90后的表现会更好——他们的英语水平较好，而且从小看到了好的榜样。有些时候，中国游客行为不当，是因为语言不通。有一回在迈阿密，我看到有两个中国人在一个商场外抽烟，引来了商场保安的怒目，原来他们站的位置是商场的运输通道，边上有“请勿在此逗留”的英文标识，可是，他们看不懂英文，所以没有意识到自己行为不当。

主持人：有没有外国商家向你谈起过对中国游客的评价？

陆悦农：外国商家们对中国游客是又爱又恨，中国游客给他们带来很多生意的同时，也让他们疲于应对，比如，大声喧哗、买东西的时候争先恐后等等。中国游客喜欢到国外买奢侈品，买的时候往往是一窝蜂的，这让很多奢侈品专卖店的服务人员看不懂。在他们的观念里，来购买奢侈品是一件很优雅的事情，怎么能够如此大声喧哗，举止粗鲁呢？

中国人还喜欢占位子，比如在机场，你可能会看到两三个中国人占了两三排位子，不让别人坐，老外无法理解这种行为，而中国游客会认为理所当然——他们的同伴有的去上洗手间了，有的在免税店购物。

针对中国游客不爱排队的事情，外国商家也有他们的应对措施。曾有游轮上的服务人员告诉我，他们在接受培训时被告知，如果遇到客人不排队，可以严肃要求他们排队，并且告知“如果不排队就不卖给他们商品”，服务人员起先非常诧异，怎么能如此对待客人呢？可是之后，他们发现这样做非常有效。

D 小队出行更容易融入当地环境

主持人：似乎有些“不受欢迎”的情况，是由于各地的社会文化环境不同？

陆悦农：有些“不受欢迎”的情况，是和社会文化环境有关的。和欧美的许多国家相比，中国社会的节奏比较快，大家在工作生活中已经习惯了那种节奏。在中国的超市里，一个收银员可以“一心多用”，一边为顾客甲装好购买的商品并收钱，一边回答顾客乙的问题，一边提醒其他顾客排好队。但是，在欧美国家，一个普通的收银员，遇到这种情况，多半会不知道怎么处理才好。举个例子，中国顾客买一件11美元的商品，很可能会给收银员21美元，这样对方直接找10美元即可。这是中国式思维。在欧美，很多收银员遇到这个情况，一定会先把那1美元还给你，然后把20美元换成一张10美元和若干零票，留下他自己应该收的，把剩下的给你。没错，欧美人的心算能力普遍没有中国人强，在欧美许多地方，如果不是有外来游客，一个超市或者便利店，一天可能就进来几个客人。所以，当一群中国游客到来，扫空货架上的某些产品后，涌到收银台前，还一边大声问问题，欧美的收银员是很抓狂的。这种矛盾在亚洲国家相对没那么突出，亚洲收银员通常能够适应这种快节奏、多任务的状况。

主持人：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旅行者，你有没有什么要提醒出境游的中国游客的？

陆悦农：这几年中国游客的改变和进步还是很大的，大家已经意识到有些行为不妥，比如我们现在会看到，一个旅游团里的人会互相提醒不要在没有允许抽烟标志的地方抽烟，排队的时候不要插队等等。

我会建议中国游客如果条件允许，选择小队出行。几十个人的大团出行，比较容易形成一个小环境，占位子、高声说话等行为不自觉地就冒出来了。而三五个人小队出行，比较容易融入当地的环境——人家都小声说话，有秩序地排队，你也会受其影响不喧哗，守秩序。

E 是否受善待与财富多少没有直接关系

主持人：在上海市第十四届人民代表大会第三次会议上，人大代表陈丹燕提出了“关于上海市政府制定并推广上海游客海外旅游基本行为守则的建议”，这个想法因何而起？

陈丹燕：我有二十多年的海外旅行经验，二十多年里，在世界各地，感受到人们对中国游客态度的变化，让我有很多感慨。我在1990年开始旅行，那时中国人出国旅行的还不多。在旅行中，我得到了许多人的帮助。在陌生的城市里向人问路，会有当地人很热心地帮着我一起看地图找寻我要去的地方。其实我就是这样学会看地图的。记得有一次，有个博物馆里正在举办蒙克的画展。可是，我到得晚了，就要闭馆了，按照规定不能进了。第二天开始博物馆就要闭馆休息，3天之后才可以再看到这个展览。可是，我的行程安排中，没法等上3天。我告诉博物馆的管理员，我从中国来，上大学的时候就看蒙克的画，很希望可以看到真迹。管理员说：“你进去吧。我没看见你。”他还祝我能享受蒙克的颜色和光线。在最初国外旅行的日子里，像这样被善待的事情很多。那个时候，不光是我，为数不多的在国外旅行的中国人，可能都得到了善待。我在爱尔兰的一个博物馆中，就曾看到一对中国的画家夫妻在临摹画作。他们只带着面包，脸上的表情很是虔诚。参观博物馆的人都轻手轻脚走过他们，不走到他们前面挡视线，都绕着走。我个人的体会是，当地人要是知道你对他们的文化感兴趣，他们会很乐意与你交流，为你提供帮助。那时中国人没什么钱，所以大家更愿意给你方便。

后来，情况就渐渐变了，大家对中国人不那么客气了。虽然很多中国游客有很强的消费能力，但是，依然不受欢迎。我想过，有人可能是有点嫉妒，原本贫穷的中国富裕了，富裕的程度还很快，出手阔绰。但更多的时候，让中国游客成为“不受欢迎的人”的原因是中国游客本身有失公德的言行举止。有些行为是单纯的损人利己，也有些是损人不利己，这其实是冒犯了遵守公德的大多数人。当冒犯了一个社会的公德基础时，当地人就会反感。

我觉得非常遗憾，希望这种情况得到纠正。

F 推出“行为守则”培养国民良好行为习惯

主持人：我们注意到，您的代表建议中提出，要制定海外旅游基本行为守则，守则的内容非常细致，具体到了“不在机场、登机桥以及机舱内的进出通道上占道停留或团组集合，不妨碍他人通行。”守则中的内容被提出来，和真正发挥作用之间，如何推行是关键，对此您有何建议？

陈丹燕：我认为，在旅行这件事情上，很多中国人要像幼儿园的孩子那样需要从最基本的东西开始学习。就目前的情形来看，我个人以为背包客的行为好于跟旅行团的客人，年轻人的举止优于老年人。这也跟中国社会开放的历史有关吧，现在五六十岁的人没有机会受到旅行的教养。所以我希望“海外旅游基本行为守则”可以通过旅行社发到每一位跟团出游的游客手里。习惯的养成，需要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地强调、重复，守则上的那些内容，哪怕一次只看进去一条，渐渐令人习惯，也可以为整个群体带来积极的影响。试想我们大家在幼儿园里养成的那些良好习惯，不都是老师们一遍遍教育的结果？我以为中国游客是想要得到美好旅行经验的游客，渴望得到尊重爱护。我们是需要知道如何去获得，怎样修正自己。

主持人：一本小小的守则是否可以涵盖足够的信息呢？

陈丹燕：我觉得它应该是动态的，可以每年设一个主题，其中的内容可以向全社会广泛征集。同时，还可以发布国民美好行为指数——哪些行为发生的几率增高，哪些行为发生的几率在降低。在我看来这个指数也是一种道德上的GDP。和经济指数一样重要，它标示着一个民族的体面指数。

其实虽然我的代表建议中是建议推出一本海外旅游基本行为守则，但是这不只是针对海外旅行，在国内旅游也是一样的。说到底，这是一种公民修为的建设，不光是“丢人丢到别人家去了”这样的羞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