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梦里的我依稀的看到过寂寞
我叫Sean, 我在精神病院工作, 很多时候我都认为自己才应该是被工作的对象, 我是不是疯了?
我变得很嗜睡, 因为睡着了就可以做梦, 在梦里还有我的另一个世界. 有一次, 我梦到了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 面目清秀,皮肤白皙,还扎了一个小辫子.她坐在一个家徒四壁的破房子里, 哭着问我:” 为什么别人的孩子都有妈妈,就我没有妈妈?” 梦中的我只剩个佝偻的背影, 我依在门边,潸然泪下. 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哭什么, 这个小女孩是我的女儿吗? 那么, 我也想知道, 她的妈妈在哪? 还有一个梦, 跟这个竟然惊人的相似, 那是在一个模糊的场景中, 有人领了个小男孩给我,那个人拉着小男孩的手对我说:“他叫石头,是你的儿子。”然后对小男孩说:“ 石头, 快, 叫爸爸。” 小男孩大概五六岁样子,皮肤黝黑, 长的很瘦小,一对小眼睛很有神,滴溜溜的看着我。 任凭那人怎么说他就是不叫爸爸。我伸出手慈爱的摸了摸他的头, 哪知道他很倔强的一甩头,然后冲我大喊:“你还我妈妈,你还我妈妈。”我一惊,梦醒。有人说梦是未来的预兆, 那么我的梦又代表了什么? 难道他们真的应该出现在我未来的生活中, 只因为现实的改变,他们才不能来到这个真实的世界, 所以跑来纠缠, 妄图左右我的生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他们造访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 以至于我本来就乱七八糟的生活变得更加落寞。于是,在某一日的某一夜,我终于发飚了,我对着他们大声地喊:不要再跟我要妈妈了,就算有妈妈,我也把你们射在墙上。我承认, 这招还挺管用的。从此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梳着辫子的丫蛋和瘦瘦小小的石头了。梦里的家是不完整的,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CiCi回来过, 在丫蛋和石头不再出现以后,她说,她舍不得我。那个时候是七月份, 天冷的要盖两层被子, 是我经历过的最冷的Adelaide 的冬天. 那个时候我还住在属于我们自己的家里, 很破,但很温馨. 因为每一样家具都充满了我们四年的回忆. 我本以为她不会走了, 因为我说过要分手, 在她还没回来之前, 我说分了吧, 我退了房子,把你的东西给你邮回去, 不用折腾了. 她执意不肯,她说即使是分手了也要说清楚, 她舍不得我. 我心里一热, 小小的自我感觉良好了一下, 我想我还是有魅力的,至少她回来了.7月份的头上, 我很快乐, 因为两个人的世界就不会寂寞了.那天我去机场接她, 阳光很灿烂, 我的心情比阳光更灿烂, 我发觉这世界开朗了许多, 连街边撒尿的小狗姿势都那么帅, 我一路在幸福的路上狂奔,却不知道, 原来幸福也是有尽头的.
巨蟹座是离不开家的人, 我原来有个家, 家里有个女主人,叫CiCi. CiCi 的人生规划是混乱的,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 起初她回国的理由是为了看看父母,因为我的父母来澳洲度假所以她过年没有回去, 而且她想回国看看有没有可做的小生意, 因为这几年她都宅在家里,不读书,也没怎么工作. 她说自己有点事业, 至少可以为我分担一些. 我当然欣然接受她的提议, 在我的计划中, 如果她可以为我分担一点家庭的责任,那我们应该可以很快攒够钱买房子, 然后在澳洲过着中产阶级的悠闲的生活. 然而承诺中两个月的Holiday 却变得越来越长, 在那漫长的等待中, 我变得越来越不安和寂寞. 先是护照过期, 定好的机票作废了, 要改签.然后是家里的老人去世了, 要守孝.接着是自己生病了, 要治疗. 总之,一切的事情像是预先计划好了一样依次的发生, 以至于除了我们两地相隔之外再无其它的解决办法. 每个理由都是那么的坚挺和令人难以回绝, 我除了等待别无选择. 然而, Adelaide 是寂寞的, 一个男人的生活中确实需要一个女人的存在. 某天,实在熬不住了的我拨通了CiCi 的电话, 我说:” 还要多久?” CiCi 说:” 我也不知道, 你再等等, 老公, 我真的病了.” 我说:” 我想把房子退了, 把你的东西都邮回去, 我不想一个人住了,寂寞.” 她慌了, 我在电话里可以听出她的急切, 她说不行,我的东西很多呢,你怎么收拾得过来,你等我, 我回去会收拾得. 其实我的潜台词是: 你快回来, 我一个人住好寂寞. 而她的理解却是房子不重要, 但东西绝不能给我搞乱了. 不知道在她的眼里, 我是个什么价位的东西, 或许在她眼里我压根都不如东西.
不管是为了我还是她的东西, CiCi 回来了. 在两个星期的时间里,她收拾了她的东西,我退了我的房. 看着一件件家具都有了新主人, 我其实心如刀割. 从留学到移民,从学习到工作. 几乎每个来到这块大陆的人都希望能扎根于此, 开花结果. 我曾经也扎下过根, 有个属于我自己的家.如今,家散了, 那些本该留在这里的回忆也随着它们的新主人散落在了Adelaide的南北东西, 不知道离开家的那一天CiCi的心里是不是和我一样的酸楚.
CiCi走后, 我搬到了朋友家住. CiCi说, 她在国内还有很多事要做, 等做完了, 很快,很快就会回来陪我. 我信了, 我信她若是风筝我就是她的线,无论她飞了多远,只要我收了线她还是会回到我的身边. 可是, 貌似线断了. 当我们不再联系之后,她就彻底的消失了. 没有短信也没有电话. 她不会因为我的生气而再次回来了, 因为Adalaide 已经没有了她要的东西.
那夜, 我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了CiCi, 她背对着我越走越远, 任凭我怎么呼喊,她头也不回. 然后我仿佛又看见了石头和丫蛋. 这次他们没有跟我要妈妈,因为他们也走了. 我从抽泣冲醒来, 才发现又失去了另一个世界. 是的, 在梦里我依稀看到过寂寞. |